新闻发布会现场，易学习面对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尤其是那个直指赵立春公子的问题。他深知，这个问题背后是万丈深渊，答错一字都可能万劫不复，但回避更会被视为心虚。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扫过那位提问的记者：“这位记者朋友，以及所有关心此事的媒体朋友们。吕州市政府专项工作组针对的是月牙湖美食城造成的严重环境污染事实本身，以及其运营主体——吕州美食城开发管理有限公司所应承担的法律责任。我们的一切行动和追责决定，都将严格依据《环境保护法》、《公司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基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涉及到谁，只要查实其在该项目中有违法违规行为，都必须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我们的调查和后续处理，将完全公开透明，接受全社会监督。”

这个回答，不卑不亢，既未直接点明赵瑞龙，也未回避其可能存在的责任，将问题牢牢锁定在法律框架内，无懈可击。

关于费用问题，他答道：“根据‘谁污染，谁治理；谁破坏，谁恢复’的原则，此次拆除和生态修复的所有费用，第一责任主体是吕州美食城开发管理有限公司。如果该公司资产不足以支付，我们将依法追究其股东、实际控制人及相关连带责任方的责任。市政府绝不会，也绝不能用财政资金为违法企业造成的环境灾难买单！但同时，市政府会垫资优先保障受影响的合法商户和员工的基本权益，并依法向责任方追偿。”

关于补偿标准，他回应：“具体的补偿细则，市政府善后工作组正在连夜制定，将严格依据《民法典》、《合同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并参考同类案例，确保公平合理。我们会尽快与商户代表进行沟通协商，并全程公示。至于如何保证支付，”易学习语气加重，“市政府有决心，也有能力确保责任方履行其法定赔偿义务。必要的法律和行政手段都已准备就绪。”

对于他个人动机的质疑，易学习坦然道：“我个人的确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我对此坦然接受，并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的结论。但组织并未免除我专项工作组副组长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保护月牙湖，维护几百万市民的健康安全，是我此刻不容推卸的责任。如果因为害怕被误解而无所作为，那才是最大的失职和不负责任。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的回答有理有据，态度诚恳而坚定，有效地控制住了发布会现场的节奏，多数记者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然而，就在发布会即将顺利结束时，异变再生！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市公安局局长神色紧张地快步走到易学习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易学习的眉头瞬间紧锁，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对着麦克风沉声道：“各位记者朋友，刚刚接到消息，有一部分情绪激动的商户和不明身份人员，在个别人的煽动下，试图冲击已经被查封的美食城现场，与我们留守的执法人员发生了对峙，局面有失控的风险。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我必须立刻前往现场处置！”

说完，他顾不上记者们的哗然和追问，在公安人员的护卫下迅速离场。

就在易学习的车风驰电掣般赶往美食城的同时，省委常委会的紧急会议也被再次召集。

巨大的屏幕上分屏显示着新闻发布会现场和美食城现场传回的混乱画面——几十人正在推搡着执法人员和警察组成的人墙，试图冲破封锁线，撕掉封条，叫骂声、呼喊声乱成一团。

高育良面色严峻：“瑞金书记，看到了吗？这就是激进处理的后果！群体性事件还是发生了！我建议立刻叫停拆除程序，重新评估方案！首先要平息事态！”

李达康也附和道：“育良书记说的有道理。现在首要任务是维稳。易学习同志在现场的处理方式是否过于强硬？是否需要换更稳妥的同志去处理？”

田国富立刻反驳：“事态激化的根源是赵瑞龙等人背后煽动，企图用非法手段逼迫我们让步！现在让步，就是向违法犯罪低头！以后我们的政令还将有何权威？我认为必须强硬到底，依法果断处置！”

陈立言盯着屏幕，语气坚决：“我同意国富同志的意见。这不是换人的问题。易学习正在第一线试图控制局面。现在最关键的是给他强有力的支持！我建议，省委立刻下发紧急通知，再次明确支持吕州市政府的决定，授权他们在必要时采取一切合法手段维护秩序，保护国家财产和执法人员安全！同时，我作为专项工作组长，将带领工作组前往吕州处理。在此前，我已经调省公安厅前往支持了！”

沙瑞金目光定格在屏幕上易学习正冒着风险试图走向冲突最前沿的身影上。

他突然感觉易学习是一把双刃刀，他是有一颗为民心，但是官场尔虞我诈是一点都不会，一根筋。说不定那天就把他也给带走了，所以他下定决心要把他调走，他不合适主政一方，反而合适纪委工作。

“立言省长，辛苦你了，省委会坚决支持你。”然后转头看着秘书长。“通知祁同伟，他带的队伍到哪了？让他用最快速度赶到美食城现场，听从易学习同志的统一指挥！首要任务是隔离冲突双方，保护群众和执法人员安全，果断控制带头煽动、实施打砸抢的违法犯罪分子！”

沙瑞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省委立刻形成决议：吕州市政府依法对美食城关停拆除的决定，符合中央生态文明建设精神，符合法律法规，符合吕州人民的根本利益，省委省政府坚决支持！对于任何试图通过非法手段阻挠执法、破坏社会稳定的行为，必须依法坚决打击！这件事，没有退路！”

他看向田国富和陈立言：“国富同志，立言同志，你们立刻根据常委会精神，拟定紧急通知下发吕州！同时，将我们的决定和目前情况，立即向中央相关部委作电话汇报！”

沙瑞金的一锤定音，无视了高育良和李达康，将一把手统治力展示到极致。也为岌岌可危的前线众人注入了强心剂。

美食城现场，易学习已经站到了冲突的最前沿，他的衬衫都被扯歪了，但他依旧拿着喇叭，声音已经沙哑却仍在努力呼喊：“乡亲们！不要冲动！不要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冲击执法机关是违法犯罪！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来谈！政府一定给你们解决！不要走上违法道路！”

但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喧嚣中。几个明显不是商户、穿着流里流气的青年开始用砖头、棍棒攻击警察的盾牌，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数量众多的警车呼啸而至！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亲自带队，大批戴着防暴头盔、穿着防护服的武警和特警队员迅速落车，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快速插入冲突区域，尤如一道坚固的堤坝，瞬间将冲击的人群与执法人员隔离开来。

祁同伟走到易学习身边，敬了个礼：“易组长，奉省委命令，省厅突击队前来支持，请您指示！”

易学习看着迅速被控制住的场面，松了口气，立刻下令：“祁厅长，谢谢！请立刻协助控制局面，隔离人群，识别并带离带头煽动和实施暴力行为的不法分子！注意方式方法，尽量避免伤亡！”

“是！”祁同伟转身，果断下达指令训练有素的武警特警们开始行动，很快，几个带头闹事最凶的人被迅速识别并带离现场。失去了领头羊和最暴力因素，剩下的人群在强大的警力威慑和持续的政策宣讲下，渐渐停止了冲击，情绪开始平复。

看着局面逐渐得到控制，易学习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赵瑞龙的反击绝不会停止，眼前的冲突只是冰山一角。他看了一眼被警方控制起来的几个闹事者，对祁同伟低声道：“祁厅长，这些人，要深挖他们的背景，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和组织。”

祁同伟目光闪铄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易组长放心，我们会一查到底。”

夜色再次笼罩吕州，经过又一天惊心动魄的博弈，美食城现场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关于环境、关于利益、关于权力的战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