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先把撬开的石板向一侧挪了一点，确认下面不是直坠的深井，侧身钻了进去。几秒之后，他的声音传来，闷闷的：“安全，你们快点进来。”

沉月和杨奇不再尤豫，紧接着也钻了进去。杨奇把沉重的石板缓缓复位，只留下一道极细的呼吸缝。

空间狭窄，三个人只能半跪半蜷缩地挤在一起，连正常转身都做不到。从神象底座那一侧，有几道极细的缝隙透着光。

他们把头灯全部关掉，只通过那几条缝看外面的动静。

几双黑色的战术靴踩上斜坡顶端的石台，发出干脆的“嗒、嗒”声。靴子上还挂着没有完全甩干的水珠。

伴随而来的，是几声口令，用的是英语，语速很快，带着缅傣那边常见的口音。

沉月贴在石壁上，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再用极低的声音翻译，嘴唇几乎不动：“他们说目标是‘莲种’，把她从水底下带走…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杨奇通过那条缝看到一个人影的侧脸。那张脸他认识，在金柚木酒店那场混战里，他就见过这个人，是纪霜霜身边的亲卫之一。

“又是纪霜霜的人。”杨奇心里默默判断。

那群人把整个庙堂迅速扫了一遍。手电光刻意避开神象，更多落在角落、药柜、天花板的缝隙里。

暗道里，三个人屏住了呼吸。外面那一队人的脚步声在庙堂里来回走动，手电光在石缝间扫过，偶尔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水泥塞被提前炸开了。”有人用英语骂了一句，语速很快，“腐蚀环全废了。”

“谁干的？”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没时间分析这个了。”一个声音冷冷打断了讨论，“不管是谁先一步，今晚任务不变。”

他顿了一下说：“目标只有一个——把那个小女孩带走。夫人只要‘莲种’，听明白了吗？”

外面那队人又低声交换了几句，很快分散开来。有人抬头，沿着梁柱和屋顶的缝隙扫；有人蹲下，去掀药柜底座、敲供桌、摸墙角。有两道光束甚至在神象脚下停了一瞬，又移开了。

石板上方传来“咚、咚”的敲击声，象有人用指关节敲着石台，确认有没有空腔。

暗格里，三人把自己紧紧贴近石壁。那道缝隙窄得可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靴子从他们头顶来回走过。

“这里没东西，只有些旧药和香炉。”有人报告。“神象底座是实心的。”另一个人“砰砰”拍了两下。

对方显然时间有限，带头的催了一句：“快点。”那几个影子便匆匆扫完一圈，脚步声往门口退去。

“庙里没人。”有人说，“那群人要么还在水下，要么已经上去了。”

“无所谓。”队长简短道，“按计划，先把这一片的摄象头和网络切掉。”

“明白。”

紧接着，庙堂里传来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暗格里的三个人看不见具体情况，只能靠声音拼出大致画面——拉链拉开的声音，塑料盒子被打开的“咔哒”，电缆拖过石板时细小的摩擦声。

不多时，一个带着鼻音的声音低声道：“找到安保系统的接入点了，给我两分钟。”

“只要黑掉一层的摄象头就行。”“明白。”

轻微的“嗞嗞”声响起，象有什么被接上了电源。随后，是键盘飞快敲击的声音，还有仪器激活时的低沉嗡鸣。

“这一片的摄象头信号已经挂起，画面会开始循环。”外面的人低声说。

“出发！”那个带头的人说道。

一群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从庙堂到庙门口，一点点远去。

暗格里，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出来。

香灰味依旧，火光在扭曲的梁柱间晃动，却不再有人影走动。

三人重新站回神像前，刚从暗格里出来，那种压迫性的窒息感还没完全散掉，腿都有些发软。

杨奇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发疼。“这下要命了。”他心里想。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对老丁和沉月说道：“不管他们打算干什么，只要在医疗中心里搞出点动静，楼上的思嘉佩玛那帮人一定会先做一件事——转移纪元薇她们。”

“我们要是现在不找到人，等他们转移之后，就没机会了。”

沉月靠着柱子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连她们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她压低声音，“这儿有多少病房？就算我们冲上去，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救人当然重要。但…我们这次没机会了。”她说到这儿，声音低了一点。

老丁没立刻接话。他沉默着，象在反复权衡。

杨奇心里一凉，脑子飞快地想着怎么破局。

他想起来，在金柚木酒店，鹑首隔空就能精神控制他。既然鹑首可以隔空找到他，那说明，这些“赤莲”的东西之间，本身就有一种互相感应的“信道”。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在昏暗里看向沉月：“能不能…赌一把？”

沉月和老丁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脑袋里的那个怪物，也许能感应到纪元薇体内的另一个怪物。”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有点疯。

“你要再让它控制你一次？”沉月叹了口气问道。

杨奇摇头：“不，是…我主动去碰它一下，借它的力，探查一下。”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这主意听起来有点傻。”

沉月却满脸严肃，又掏出了一支注射液，低声道：“你要是失控，我再扎你一针。”

老丁看了看杨奇，又看了看沉月。他顿了一下：“我同意，就在小杨身上赌一把。”

沉月走近一步，站在杨奇旁边，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指尖隔着干衣，仍然能感觉到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的肌肉。

“你救过我两次，就当还你一个人情了。”沉月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杨奇“恩”了一声，靠在柱子上，缓缓闭上眼。

他努力让自己回忆起刚才那段被夺舍的经历，那种“站在自己身体外面看自己”的感觉。

他不是让‘星纪’来接管自己，而是主动朝那团东西伸出一只手。

他的五感又开始扭曲：庙堂的火光忽明忽暗，石柱的触感变得又烫又冷，呼吸声仿佛隔着一层水。

杨奇防毒面具内的透明片上，雾气迅速加重。

他在意识的深渊里死死拽住自己那点残存的理智，忍受着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任由“星纪”的感知在意识边缘浮现。

那是鹑首…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味。

杨奇猛地睁开眼，眼神里交织着混乱与清明，声音颤斗：“成了，我能…感应到纪元薇的位置。”

沉月看见杨奇还有自我意识，长舒了一口气。

老丁拍了拍杨奇的肩膀：“事不宜迟，快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