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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以厨会友

能不能任意点菜其实无关紧要,王辩和周端看过吴记的食单,知道此间的菜品多为吴掌柜自创,别处绝无。新客登门,自己点菜反而不得要领。

吴掌柜备下的这三道菜,即便不是他最拿手的,也该是店里的招牌

不对。

王辩心思电转,问道:“可否取贵店食单一观?”

李二郎取来两份谢清欢昨日抄写的食单,递给两桌客人。

吴记川饭突然爆火后,谢正亮和王辩都让人抄录了一份吴记的食单,同自家铛头仔细研究过。只不过,当时抄录的是上个版本的。

如今拿到新版食单一看,四人同时惊“咦”出声,其上所列菜品竞有较大幅度的改动!

入冬后,京中稍具规模的食肆多会更换食单,增删菜品,此事本是寻常。

不寻常之处在于:一眼扫下来,尽是些新奇陌生的菜名!

吴掌柜这推陈出新的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单看这些菜名,莫说看不出和川饭有所关联,纵是北食、南食,亦毫不相干,当真得神仙点化,凭空自创?

还是说,果如周铛头所言,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换了个名字罢了?

王辩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奇道:“雪花鸡淖和宝塔肉似乎不在这份食单上?”

若是招牌菜,没道理不写进食单。

李二郎如实作答:“雪花鸡淖只供雅间且须提前预订,宝塔肉则是吴掌柜特为诸位所烹,不作市售。”四人恍然,既感慨于吴掌柜的诚意,又暗暗吃惊。

这位无名氏在大量推陈出新的同时,竞还藏了一手!

不,很可能不止一手

王辩抬头看向周铛头,眼神分明在问:“这合理么?”

在座只周端一个庖厨,且是行内翘楚,自然最具发言权。

他轻轻摇头道:“尝过再说。”

菜名固然别具一格,但在品尝之前,谁也说不准这些新菜到底有多新,徜若只是在现有菜式的基础上略作改良,那便还算合理。

当李二郎呈上两碗千丝豆腐,望着碗中柔柔漾开的万千细丝,但见莹白、深褐、黑亮、鲜红和青翠之色相互牵绕,汤面清雅如画,周端沉默了。

王辩脱口问出每个新客都会问的问题:“这、这真是豆腐?!”

无需李二郎回答,他已经嗅到扑面而来的豆香,定是豆腐无疑。

细,太细了!真如千缕发丝一般!

舀起一勺汤羹品尝,这汤汁看似清澈寡淡,实则入口鲜醇,脂香浓郁,显是以鸡、鱼等肉材吊成的高汤,裹着豆香和菌菇的清气,层层叠叠,回味绵长。

前无古人的创意,巅峰造极的刀工,以及香浓丰富的滋味,即便放在矾楼,也足以充当镇店之肴!这还只是店堂里出售的菜品,雅间的菜品又当如何?不作市售的菜品又该是何等

周端刹住念头,不敢再往下想,心底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事情似乎正朝着最离奇的方向发展。谢家父子早已尝过此菜,饶有兴致地打量隔壁桌二人的神色变化。

酒楼生意虽然远不如水运贩货的利润丰厚,却是结识达官显贵的有效途径。

谢居安经营高阳正店十数载,花了不少心思,凭借食材优势,将原本濒临倒闭的酒楼一路做到了稳居京中第三,单论坊间知名度,或可与潘楼争一争第二。

但终究被矾楼稳压一头。

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位周铛头。

食行干到最后,比的不再是食材,而是庖厨。

谢居安曾也试图以高酬挖角,怎奈周端与矾楼的东家冯舜朝私交甚笃,靠钱财断无可能挖走。矾楼、潘楼和高阳正店明面上是友家,彼此见了面都笑吟吟,私下里却暗自较劲。

谁会甘愿一辈子屈居老二、老三?何况谢居安素来争强好胜,要么不做,既然做了,便要做第一!他原本相中了郭庆,只待对方出宫,便请其于自家酒楼掌灶。

此时见周端满面惊奇之色,忽然又想:郭、周二人乃同门师兄弟,未必能破招,可这无名氏剑走偏锋,此间菜肴似乎连周铛头都前所未见,若能得其相助,或可出奇制胜!

正盘算着,灶间布帘突然掀起,李二郎捧盘而出。

“雪花鸡淖一”

两盘蓬松“雪山”呈于桌前,四双眼睛齐刷刷落于其上。

又是一道奇菜!

单看菜名和成菜的造型,尚不知其所以然,当蓬松雪团在口中化开,鸡鲜与蛋香在唇齿间交融弥漫之际,四人瞬间明了。

原是化鸡为雪!

周端难以置信,再三品尝,确为鸡肉无疑,混着蛋清同炒而成。

千丝豆腐已然远超预期,但做法还算常规,至于旁人能否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而这雪花鸡淖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鸡肉和蛋清是再寻常不过的食材,何以能做出如积雪堆栈的状态?

他皱眉苦思良久,仍不得要领。

王辩本想询问周铛头的评价,但见其眉头紧皱,神色复杂,话到嘴边又咽下。

共事多年,他深知周铛头脾气火爆,矾楼里的铛头、学徒若做出好菜,他未必会夸赞,可一旦没能达到他的要求,便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王辩还是头一回见他尝菜尝到沉默。

谢居安倒是赞不绝口:“妙极!妙极!”

他虽非庖厨出身,却也能看出此菜神乎其技,即便是享誉京师的周铛头,也未必能做出来。好一个无名氏!

无怪能得官家青眼,当真有些本事!

谢正亮只频频动筷,他先前在雅间并未尝得此菜,这一趟真不白来!

厨房里,宝塔肉已蒸够时辰。

吴铭将油菜下入盐水中烫熟,打底摆盘,随后取出模具,扣在油菜上。

三个厨娘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尖尖的模具,既好奇又略显紧张。

当模具揭开的刹那,厨房里响起整齐划一的惊叹。

完美!

吴铭也稍微松一口气,他有阵子没做这道菜了,幸好手艺没落下。

调个酱汁,当头淋下,扬声唤道:“走菜”

李二郎进厨房端菜时,四人无不翘首以盼。

吃罢前两道菜,四人对吴掌柜的手艺已不再有任何质疑,此刻只想看他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人对饮食的追求往往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会怀念熟悉的味道,另一方面又向往陌生而新鲜的体验。在座皆是饱尝美食之人,难得品尝到令人唇齿一新的菜肴。

这位无名氏却非常轻易地做到了,在别的庖厨看来千难万难的创新,他却能列出整整一张食单,这还不是吴掌柜的上限,而是纸张的上限。

譬如这食单上不曾列出的宝塔肉,但见酱色的肉块层层叠起成塔状,顶尖底阔,稳稳立在摆成圆形的青翠油菜上。

热气蒸腾,裹挟着醇厚的脂香及浓郁的咸鲜香气扑鼻,正是适才进店时嗅见的浓香。

乍一看以为是肉块堆栈而成,直到伸箸夹取,才惊觉内里别有洞天!

竞是中空的!

外层以薄薄的肉片搭就塔身,内里则以细碎的腌菜填充。

怪哉!

这等造型又是如何做出来的?一片片薄肉堆栈,竟然不倒不塌?

周端夹起底层的肉片,霎时愕然瞠目。

这些肉片竟是连在一起的!

这得有多长?!

且不论将一整块肉切成连续不断的薄片,难度有多高,即便能做到,他也完全想象不出,如何将之盘成塔状。

宝塔肉已蒸至绵软,稍一用力,便将肉片撕下。

入口是浓厚的咸鲜酱香,肥肉一抿即化,瘦肉同样软烂,不待他细细品味,吸足了酱汁的肉片便已滑过喉间,唯馀醇厚的脂香在口中荡漾。

谢正亮率先唤道:“来碗米饭!”

一个时辰前,他才在吴记大快朵颐,饿倒不饿,顶多只能再干两碗米饭。

王辩和周端亦各要一碗,谢居安只要半碗。

四人皆是饕客,深知此菜合该配饭食用。

诸般惊叹暂且抛之脑后,先干饭!

店堂里安静,唯有碗筷相碰的脆响及轻微的咀嚼声。

两菜一汤转眼即尽。

“嗝…”

谢正亮抚摸着鼓胀的肚皮,一脸满足地打个饱嗝。

这回是真饱了,再吃便要溢出来了。

李二郎进厨房里通传。

见时辰不早,吴铭让三个厨娘着手备料,他则随二郎至店堂里同客人唠嗑,询问食后感。

谢家父子和王掌柜皆赞不绝口,唯有周端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另三人是食客,只知吴掌柜手艺卓绝,却不知高到何种程度。

周端身为庖厨,更清楚其中差距。

他本以为自己的厨艺已算得上集百家之长,吃罢这三道菜,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由此可见,那份食单上的种种新奇菜品并非新瓶装旧酒,实有独到之处。

周端颇受打击。

他从厨半生,好不容易行至山巅,今日才发现自己爬的是座土坡,绝顶之上另有他人,且还是个年轻人!

“吴掌柜当真没有师承?”

吴铭摇头称否,再度搬出少时得一老道敲头开窍的说辞应付了事。

四人相顾愕然。

这番说辞倒和坊间盛传的家言近似,但从吴掌柜口中道出,可信度拉满。

周端当场便信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不然,一个没有正经师承的年轻庖厨,又是从何处习得的绝顶手艺?

一念及此,顿感释然。

吴掌柜有此奇遇,自然远非凡俗庖厨可比。

只是难免有些羡慕,更多的是惋惜,心想自己若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非拜吴掌柜为师不可!周端感慨之际,三个商人却各怀心思。

王辩抢先开口:“不知吴掌柜今后作何打算?既无意入宫执掌尚食,许是要在食行大展拳脚罢?”吴铭也不隐瞒,坦然承认。

当然,他并未当面宣称要做成京师第一。

也不必宣之于口,四人心知肚明,以吴掌柜的手艺,无论有意无意,食客自会将其捧上神坛。身为同行,四人对此自不乐见。

待吴记做大做强,必将搅乱京中食行格局,分走不少客流,甚至会致使自家酒楼的口碑下滑。然其势已成,如今尚是陋巷小店,便已得官家青眼,贵胄盈门,与其螳臂当车,不如顺势而为,结个善缘,将来兴许能沾点光。

王辩并不执着于“第一”的虚名,技不如灶王爷不丢人,但至少要胜过其他正店。

当即道:“王某于食行中有些人脉,同京中名厨多有交情。开店少不得人手,吴掌柜今后但有须求,某愿为引见。”

这是实话,以正店的规模,少说也得数十上百个店员。

人手迟早要扩充,但不是现在,也不一定要由王掌柜引见。

无论如何,吴铭谢过对方的好意。

谢居安的想法不同。

自家酒楼已被矾楼压一头,如今又平白添了个劲敌,以吴掌柜的手艺,高阳正店断无可能同其争魁。除非能将此人收入摩下

“吴掌柜既有此志,又何必屈居于陋巷小店?谢家在内城有三家正店,吴掌柜若不嫌弃,可任择其一经吉。

吴铭一愣,这话谢正亮是不是说过?

真个父子同心,连话术都如出一辙。

他依然婉拒。

谢居安并不意外,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底却颇有些发愁。

再好的手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有害无益。

怎奈这一行手艺恰恰是关键,再有钱也买不来。

假使早两月知晓,或许还能上点手段,眼下却是不可妄为了。

莫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大做强,将自家酒楼踩在脚下?

谢居安只觉一阵气闷。

四人拱手告辞,相继登车离去。

谢正亮最是了解父亲,观其神色便知其所虑。适才没有开口的时机,此刻终于得便,正色道:“孩儿既已接手正店事务,自当尽心竭力,绝不教爹爹失望。”

谢居安眉头轻挑:“你有法子对付这个无名氏?”

“算不上什么法子,还望爹爹将此事交由孩儿处置。”

见二郎言之凿凿,谢居安便不再多问,点头应允。亮儿办事素来稳妥,他大可放心。

但其实,谢正亮并没有万全之策,也不打算对付吴掌柜。

他一向奉行和气生财,法子不能说没有,只是可行性不高,且爹爹断不会同意。

既然爹爹不问,便当他老人家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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