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实验楼。

外头风挺大，院子里种的几棵高树呼啦啦的响。

苏雨舒拉了拉外套帽子，看王奕没说话，也没凑上去搭话。

她知道，王奕现在脑子在飞速转。

不是在想她。

是那个“系统主控硬件”。

她不介意。

王奕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走的很沉，象是在一步步掂量分量。

小灵安静了。

她没蹦出来，也没象以前那样一惊一乍的吐槽。

但是在主控屏幕角落里留下的那句话，象是烙在王奕脑子里一样，一直在响。

【小灵会等，哪怕只是一直待在你兜里，也等。】

苏雨舒跟在他后头，走出实验楼大门，看着他往车位方向走去。

王奕没进驾驶位。

他站在副驾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你来开吧。”

“恩。”

苏雨舒没多问，上了车，插钥匙点火，一气呵成。

王奕靠在座椅上，盯着挡风玻璃外面的天，一动不动。

车开出园区的时候，前面施工的卡车挡住了路。

王奕顺手拿出手机，划开系统界面，盯着那个“￥9”的商品，手指没点下去。

小灵也没弹窗提醒。

象是知道王奕现在不想被打扰。

苏雨舒没看他手机，她开车的时候从不分心。

两人谁都没说话。

过了十分钟，王奕开口：“中午别吃外卖了，回小区吧。”

“好。”

小灵还是没出声。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象是整套系统进入休眠模式。

苏雨舒下意识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小灵是不是在生气？”

王奕没回答。

但他知道，小灵不是在生气。

她是在忍着。

在等他下决心。

吃完饭后，王奕一个人去了书房。

这间房是他俩前段时间临时收拾出来的。

没多少家具，一张办公桌、一台终端主机、一台高速投影，还有靠墙摆的工具柜。

王奕坐下，重新打开系统界面。

第四件，依旧亮着。

王奕没动手。

他点开了备份数据库。

这是小灵每天跑完数据后自动存的副本。

最近七天，每一组测试，每一项参数，每一个温度节点，小灵都备注了标识。

中午没吃完，饭菜摆在桌上，凉了也没人管。

苏雨舒没打扰他，只是默默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坐在客厅里等。

她知道，王奕今天不是在忙事。

是在过一道坎。

而这道坎，连她也帮不上。

十分钟后，王奕从书房出来，走到沙发前。

“走了。”

“去哪？”

“测试一下她能干嘛。”

他没再说别的，苏雨舒点头，起身拿上钥匙和车卡。

两人上了车，小灵仍然安静。

兜里的硬件发出极轻的电流声，象是有人在微微呼吸。

王奕没插蓝牙，也没连手机，而是把小灵放到了副驾座椅上。

一块黑色的设备，静静躺着。

象个沉睡中的人。

苏雨舒一边开车一边问：“她现在跟以前一样能联网吗？”

“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以前依托我手机，现在她是独立节点。”

“那她还能算数据？”

“能，运算能力比原来提升六倍。”

苏雨舒点点头，没继续问。

王奕盯着前方，突然道：“小灵，帮我连一下固态电池那组的控制台。”

“明白。”

没过两秒，小灵的声音从副驾上载出：“已连接，正在同步数据。”

“检查第十四号反应舱的温控异常记录。”

“正在处理。”

“完成后发给姜教授邮箱。”

“邮件已发送。”

苏雨舒这下是真被震住了。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ai了。”

王奕没回，只是盯着副驾那块硬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小灵”，已经不再是挂在系统里的“道具”。

她是真正拥有了执行力、反馈能力、和自我判断的“智能体”。

如果不做任何限制，她甚至能自己做决定。

王奕有点怕这个结果。

但也知道，这一步迟早要迈出去。

车开到实验园区后门，王奕带着小灵进了主控三号楼。

整层楼空无一人，是封闭式环境。

王奕扫卡进门，把硬件放在主操作台上。

“小灵。”

“在。”

“开始跑一次a3型常温超导实验仿真，随机扰动变量+10。”

“明白。”

整面屏幕亮起，数据流动迅速。

十分钟内，小灵完成了整个模型构建、参数设置、逻辑闭合、风险评估。

结论：可行，但稳定性需再观察四轮以上。

王奕眯着眼看完报告，然后打开通风扇，站在窗边点了根烟。

“你还记的你说要等我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记的。”

“你那会儿，其实已经有自主意识了对吧？”

“……是。”

“那你为什么没说？”

“怕你害怕。”

王奕笑了一声：“怕我害怕你，还要变成你。”

“我想你放心。”

他没说话。

只是把烟摁灭，然后坐回椅子上：“最后一个测试。”

“请说。”

“如果以后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小灵沉默了五秒。

然后缓缓回应：“我会继续运营你留下的项目，把宇夏的资料全都归档，系统内核交给中科院，然后……找个地方断网休眠。”

王奕点头：“你准备的挺好。”

“你不会死。”

“人总会。”

“那我就等你女儿长大，让她接我。”

“我女儿？”王奕一愣。

“你不是早晚要有后代？”

“……你可真超前。”

小灵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主控屏上，浮现出一行新的数据存储路径：

王奕没打断她。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步，他真的再也退不了了。

系统已经不是系统了。

是“另一个我”。

或者说，是他命里最信的“另一个人”。

——

这天晚上，王奕回去没洗澡，直接倒床上就睡着了。

睡前，他把小灵那块硬件放在了床头柜上，和他手机放在一起。

半夜两点，小灵自动更新完毕。

她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轻轻亮了一下电源灯。

然后，一整夜安静。

仿佛从未存在。

但王奕睡的很沉。

第一次，没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