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走出看守所时,太阳已经升起。一夜未眠,打了一盆凉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头脑清醒起来,开完审讯会议后,要赶回省里汇报,现有证据还是不够完善,需要事先和陈立言汇报一下,避免省里被动。
他安排审讯人员吃完早餐后,立刻召集专项工作会议。
“同志们,孙兴的供词象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多起陈年积案的大门,更指向了一个盘根错节的腐败网络。时间紧迫,必须在消息走漏、对手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巩固战果。”
“祁家明,你带领省厅特警分队、绿藤市刑侦支队、法医押解孙兴,前往其供述的多个埋尸地点,指认现场,固定好证据。尤其是那座压在麦自立尸骨之上十四年的“辉煌大厦”地基,要高度保密,该案件对我们汉东省政法系统形象,我会协调绿藤市武警支队在外围布控,挖掘现场只允许保留可靠同志,具体名单你现场定。”
“我就一点,所有地点,必须挖地三尺,找到确凿物证!尤其是麦自立案,这是挽回我们在座头上警徽光辉形象重要关键,只有办成铁案,才能让那些还在侥幸和狡辩的人彻底闭嘴。”
祁家明向前一步,对着祁同伟说“保证完成任务。”
祁同伟再次看向何勇,“何勇,你带领省厅刑侦总队,我允许你从全省抽调任何人员支持,我就一个要求,根据孙兴提供的名单,除却高明远外,其馀涉案人员立即展开抓捕行动,让他们多在外面呆一秒都是对人民不负责。”
何勇从座椅上站起来,“保证完成任务,不允许任何一个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祁同伟再次看向省厅纪检组组长,“对于涉及内部正处级以下纪检组直接立案审查,关于涉及绿藤市常务副局长贺芸直接由你立案审查,市纪委有意见你要他直接找我;其他涉案人员你全部同步省纪委,不用单独通知市纪委,避免信息泄露,我过会回省里汇报,会让省里考虑省纪委提级侦办。
“我特别强调:“各组动作要快、要准、要狠!对于冻结所有相关账户直接让省行处理,不要给他们反应机会!”
“对高明远,暂时只限于严密监控,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动他!” 我们现在没有足够能将其一击致命,贸然抓捕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反弹。
布置完工作后,祁同伟马上赶回省里。
在车上,他反复修改汇报材料和观看笔录,确保所有证据链完整,同时电话联系陈立言秘书邓一川,预约好陈立言时间。
现在这个层面的斗争,已经超出了单纯公安业务的范畴,他必须得到陈立言和沙瑞金明确支持,他才敢动手。
下午四点,车辆到达省政府大楼,祁同伟看到陈立言秘书正在楼下等他,马上小跑上前,“邓主任,怎么还劳烦你下来接我。”
邓一川赶往回应,不敢托大,“领导说最近你辛苦,要我下来迎接一下人民卫士。”
祁同伟顿时受宠若惊,“感谢领导栽培,我们赶紧上去,别让 领导等急了。”
陈立言办公室,祁同伟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此刻陈立言仔细看着祁同伟带来的报告,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而愈发严峻。
当看到麦自立被害的细节和高赫变身孙兴的操作过程时,他重重地将报告拍在桌上,怒声道:“无法无天!骇人听闻!这是对法律尊严的极致践踏!”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名单最后那个模糊名字后,他的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考到底是那个省长,最终他感觉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省政府党组成员,副省长王政,他升副省长前在绿藤市担任市委书记。
“同伟,这份东西分量很重啊。”陈立言抬起头看着祁同伟。
“孙兴的供词,虽然详细,但毕竟是孤证,尤其是对最后那位,也只是猜测。你能保证审讯过程绝对合法合规,不存在诱供逼供吗?这关系到整个绿藤市的大局稳定。”
祁同伟挺直腰板,语气坚定:“领导,审讯全程同步录音录像,有省厅最优秀的审讯专家主持,程序上没有任何遐疵。孙兴的心理防线是在确凿证据和政策攻心下逐步崩溃的,他的供述具有很高的可信度。而且,指认现场和抓捕行动同步进行,就是为了用铁证来夯实他的口供。”
陈立言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和同志们的专业素养。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公安系统自己能处理的了,必须立即向瑞金书记汇报!”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省委书记沙瑞金秘书的专线:“书记,我是陈立言,关于绿藤扫黑进展我需要向你当面汇报,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祁同伟现在就在我办公室,情况比较严重。”
沙瑞金想都没想,“立言同志,你直接过来把,我在办公室,另外我通知育良书记、国富同志也过来。”
陈立言挂完电话后,对着祁同伟说,你现在带着材料和我去沙书记办公室,把刚刚和我汇报情况再和沙书记、育良书记、田富书记再汇报一次。”
然后,陈立言与祁同伟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统一了汇报口径。重点是案件本身的恶劣性质、已取得的重大突破,以及需要省委协调纪委介入的紧迫性。
对于那个最敏感的问题,策略是“如实汇报,一切听从省委主要领导的指示”。
当陈立言赶到沙瑞金办公室后,同在省委大楼办公室高育良和田国富已经到了,沙瑞金看着陈立言来了后,直接招呼着陈立言和祁同伟坐下。
白秘书把早已经泡好的茶摆在他们面前,关上大门。
陈立言示意祁同伟直接汇报,在汇报过程中,众人一口水都没喝,也没有打断。
当祁同伟汇报到孙兴即高赫,以及麦自立案真相时,田国富明显坐不住了,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祁同伟汇报。
对着沙瑞金说,“瑞金书记,对于这样的败类,不枪毙不足以平民愤。”
然后又转头对着高育良,语气明显带有敌意,“育良书记在政法委书记岗位上也有五六年了,难道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高育良的拳头微微握紧。“国富同志,这事情发生在14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在吕州任职,我怎么能知道。”
沙瑞金直接打断众人,示意祁同伟继续汇报。
当听到那份长长的保护伞名单,尤其是最后那个模糊猜猜后,
沙瑞金终于开口,“情况我都了解了。绿藤市的黑恶势力如此猖獗,根源就在于政法系统内部,乃至更高层面的腐败分子充当保护伞。这个问题不解决,扫多少次黑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看向高育良和田国富:“公安厅前期的工作卓有成效,抓住了关键突破口。现在,是时候纪委监委介入了。腐败分子,必须清除!我完全同意省公安厅的请求,省纪委立即成立专案组,与公安厅的侦查工作同步进行,密切配合,对名单上所有涉嫌违纪违法的公职人员,进行立案审查调查!该‘双规’的‘双规’,该留置的留置,绝不姑息!”
然而,谈到那个最敏感的名字时,沙瑞金的态度变得异常谨慎:“至于供词中涉及的省级领导同志的问题,我们必须极度慎重。副省长是中央管理的干部,在没有确凿证据,尤其是客观物证形成完整链条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这件事,目前严格限定在我们五人知情范围内,绝对保密!相关笔录封存,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不得调阅。我们要对同志负责,也要对汉东省的稳定大局负责。”
这时,陈立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瑞金书记,我还有一个想法。关于孙兴,也就是高赫,通过非法手段逃脱死刑惩罚,更名换姓后继续危害社会达十多年之久,这个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暴露出的问题触目惊心。我建议,我们可以将此事作为一个反面典型,在全省政法系统开展一场深刻的警示教育和大整顿活动。并且,在合适的时候,主动、有控制地邀请中央和省内主要媒体进行报道,将这一司法腐败的盖子彻底揭开!”
高育良眉头一皱:“立言同志,这会不会影响太坏?家丑不可外扬啊。”
沙瑞金也应和一句,“育良同志说的对,这样对于政法系统权威是极大打击,还是在考虑考虑。”
陈立言早有准备:“瑞金书记、育良书记,我理解您们的顾虑。但请您们想一想,这起案件主要发生在十多年前,是历史遗留问题。我们现在主动揭开它,正说明我们新一届省委班子刀刃向内、刮骨疗毒的勇气和决心!上面不会把帐算到我们头上,反而会认为我们敢于直面问题、勇于自我革命。这短时间内是对政法系统内有一定能够的影响,但也是重塑汉东政法队伍形象,难得的契机。而且,公开也是一种最有力的监督,可以防止类似悲剧重演。”
沙瑞金陷入了沉思。陈立言的话切中要害,他理解陈立言的意思“清除高育良影响”和“彰显新班子魄力”这两点,打动了他。作为空降而来的省委书记,他迫切需要打开局面,树立权威。这确实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可能带来巨大政治收益的好棋。权衡利弊之后,沙瑞金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讳疾忌医!这件事,就由你牵头负责,制定一个稳妥的宣传和整顿方案,提交常委会讨论。原则是,既要揭露问题,又要把握好度,要引导到积极正面、展现我们坚决整改的方向上来!”
高育良还想说什么,就被田国富抢先,“我支持立言省长提议,我们一定要正面问题。”
走出沙瑞金的办公室,祁同伟手机收到祁家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厅长,麦自立的遗骸已经找到了,经过dna检测一致。”
他马上将情况汇报给了陈立言。
证据链,正在一步步闭合,陈立言反而在思考此刻要推谁上来帮他,要是真的是王政,他现在这个位置必须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