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吕州的天空，仿佛一夜之间阴霾一扫而空。随着省纪委的雷霆清扫和市公安局内部隐患被祁同伟以铁腕剔除，那股弥漫在城市上空、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开始迅速消散。

曾经喧嚣吵闹、聚集着“维权”人群的市政府门前广场，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宁静，只有晨练的老人和匆匆走过的上班族，阳光洒在光洁的地砖上，仿佛之前的纷扰从未发生。

林卫国副市长牵头推动的商户安置方案，进展之顺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包括陈立言本人。

这顺利，并非凭空而来。其背后是多重力量的共同作用：

一是政府的坚决态度和高效率。省工作组的入驻，陈立言的亲自坐镇，以及雷厉风行的抓捕、清理行动，彻底击碎了某些人企图通过拖延和制造事端来迫使政府让步的幻想。商户和幕后煽动者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次，汉东省委是动了真格，没有任何妥协馀地。

二是组织内核的溃散。之前那些上蹿下跳、分发资金、指挥行动的“内核人物”和“带头人”，几乎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是被祁同伟秘密控制，有的是见风头不对仓皇潜逃（如美食城总经理）。树倒猢狲散，失去了主心骨和资金支持，剩下的普通商户顿时陷入群龙无首、六神无主的境地。他们最初的激愤，本就掺杂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生计的担忧，当煽风点火的人不见了，冷静下来后，现实的生存问题便成了首要考量。

三是林卫国方案本身的精准与务实。这个方案并非简单的“政府掏钱息事宁人”，而是巧妙地集成了政府、市场、商户三方的资源和须求。政府提供政策背书和协调平台，本地企业（大多是林卫国多年来积累的可靠人脉，或是早已对赵瑞龙霸道经营方式不满的本地商界力量）拿出真金白银和优质商铺资源，商户则凭借其原有的经营能力和品牌价值获得新的起点。这是一个着眼于长远发展和多方共赢的解决方案，而非短期性的“封口费”。

四是高压下的理性回归。政府前期“谁闹事就追究谁”、“劝不住亲人就回家休息”的强硬警告，虽然听起来不近人情，但却极其有效地震慑了那些企图浑水摸鱼、或是被裹挟其中心怀侥幸的人。在切实的法律风险和社会压力面前，绝大多数人选择了回归理性，接受谈判和安置。

因此，当林卫国的工作组逐家逐户上门，耐心解释安置方案的具体细节时，遇到的阻力远比想象中要小。许多商户几乎是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仔细聆听、反复比较，然后便在安置协议上签下了名字。进展一日千里。

陈立言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态。听到林卫国的汇报，他当机立断：“卫国同志，效果很好！我们要趁热打铁，把这件事做成标杆，做成样板！你挑选几家有代表性、积极配合的商户代表，我亲自带他们去对接的新商场现场考察、现场沟通！通知宣传部，让省台、吕州日报、还有几家有影响力的市场化媒体全程跟着，实时报道！”

陈立言此举，蕴含深意。

首先，是展示省委省政府的诚意与效率。他这位省长亲自出面，带着商户跑商场，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政治信号：政府不是在空口许诺，而是在切切实实地为百姓解决问题。这能极大增强政府的公信力和安置方案的说服力，促使更多观望的商户尽快下定决心。

其次，是为接手商户的新商场进行“背书”和“gg”。省长亲自带队考察，各大媒体全程直播报道，这无疑是给这些顾全大局、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本地企业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陈立言要让他们知道，支持政府工作，不会吃亏，反而会获得巨大的声誉回报和市场关注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一种公开的“警告”与“保护”。陈立言要让全省、甚至全国都看到，这些商户是在他陈立言、在汉东省委省政府的亲自关怀下，安置到这些新商场的。这是一种无形的、却极其强大的政治护身符。他在通过媒体向这些商场的经营者，乃至其背后的所有资本力量传递一个清淅无比的信号：“这些人，是我陈立言安排进来的，是吕州事件平稳解决的像征。你们必须给予最公平、最优惠的待遇，甚至要适当倾斜资源帮助他们站稳脚跟。如果以后谁敢故意叼难、搞区别对待，那就是打我陈立言的脸，打汉东省委的脸！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这是一种阳谋，一种创建在强大权威和舆论关注基础上的高明手段。

消息一出，吕州商界为之震动。那些被选中的商场老板们，既感到受宠若惊，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他们立刻召开紧急会议，重新审视给商户们的优惠条件，确保万无一失，务必让省长满意，让媒体挑不出任何毛病。

次日，一场特殊的“考察团”从吕州宾馆出发。陈立言一身便装，神情温和但目光坚定，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林卫国、几位政府工作人员，以及五六位表情既紧张又充满期待的商户代表——有关掉月牙湖美食城老字号小吃摊的中年夫妇，有经营品牌连锁餐厅的年轻老板，也有做了十几年烧烤生意、一脸朴实的中年汉子。再后面，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队伍。

第一站，是吕州市中心新开业不久的“万隆广场”。广场总经理早早率领管理层在门口迎候，态度谦恭至极。

陈立言并不急于进商场，而是就在门口，和商户代表们以及商场负责人围站在一起，像拉家常一样问道：“王老板（商户代表），你看这个位置，人流量怎么样？比你原来在月牙湖那边如何？”

“好！好多了！陈省长，这里可是市中心黄金地段！”老王激动地说。

陈立言又转向商场总经理：“李总，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商户都是我们吕州的宝贝，有手艺、有口碑，现在遇到了困难，政府帮一把，市场扶一程，他们很快就能重新发展起来，到时候也是你们商场的人气担当啊！”

“陈省长您言重了！这是我们企业应尽的社会责任！您放心，我们给各位老板提供的都是最好的位置，最低的租金，前三个月免租，后期租金也绝对低于市场价！我们还准备了统一的推广活动，一定要帮他们一炮打响！”李总经理赶紧表态，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淅地传到了每一位记者耳中。

陈立言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商户们说：“你们都听到了？政府创造了条件，商场提供了平台，但最后能不能成功，还要靠你们自己的手艺和服务！要珍惜这个机会，用诚信和味道留住顾客！”

“谢谢陈省长！我们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您丢人！”商户们纷纷保证。

随后，陈立言亲自带着商户们进入商场，查看分配给他们的铺位。他问得很细：水电怎么接、排烟怎么解决、客流动线如何、未来的营销计划等等。记者们的镜头紧紧跟随，记录下这位省长事无巨细、务实接地气的一幕。

接着是第二站、第三站……整个过程通过电视和网络进行了部分直播，相关报道更是铺天盖地。

画面中，陈立言平易近人，商户们满怀希望，商场方积极配合，勾勒出一幅政府、市场、民众携手共渡难关的和谐图景。这与之前网络流传的“政府暴力执法”、“罔顾民生”的负面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极大地扭转了舆论风向。

“看来汉东省委是真心解决问题啊！”

“这个陈省长有点东西，办实事！”

“这些商场也挺够意思，条件给得真好。”

“希望这些商户能因祸得福，越做越好！”

类似的评论开始占据舆论主流。

考察活动的最后，安排在万隆广场的中庭举行了一个小型的、但氛围热烈的集中签约仪式。五家商户代表与三家商场负责人，在陈立言、林卫国以及众多媒体镜头的见证下，正式签署了入驻协议。

签字、交换协议、握手掌声一次次响起。

陈立言在最后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他没有回避月牙湖的问题：

“月牙湖的污染，必须治理！这是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一些工作方法可能存在不足，部分商户的利益受到了影响，对此，政府有责任妥善安排好大家的后续生计。”

“今天的签约，是一个新的开始。它告诉我们，只要本着依法依规、合情合理的原则，只要政府、企业、民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希望，各位商户朋友能在新的地方，用你们的美食和诚信，开启事业的新篇章！我也希望，全社会都能看到吕州治理污染的坚定决心，看到吕州优化营商环境的实际行动，看到吕州人民团结一心、共创未来的精神面貌！”

他的讲话，再次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看着商户代表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看着协议书上鲜红的印章，陈立言知道，吕州风暴中最棘手、最易引发不稳定因素的商户安置问题，终于被他用这种高压与怀柔并济、政府与市场联动的方式，初步圆满解决了。

这为他，也为沙瑞金，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喘息时间和社会支持。接下来，就该集中全部精力，对付那条远在香江，却仍在暗中窥伺的毒蛇，以及深挖其在内地的庞大根系了。

而抓捕美食城总经理，就是斩断这条毒蛇七寸的关键一击。祁同伟那边，应该已经部署妥当了吧？陈立言的目光投向窗外，变得深邃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