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的办公室里，祁同伟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打破寂静。

“赵公子。”祁同伟接通电话，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祁厅长，好久不见啊。”赵瑞龙那特有的轻挑语气从听筒里传来，“傅总想约您见个面，不知能否赏光？”

“什么时候？”

“今晚如何？老地方。”赵瑞龙顿了顿，补充道，“傅总似乎有些着急。”

挂掉电话后，祁同伟在办公室里踱步。傅长明通过赵瑞龙找他，绝非寻常。他沉思片刻，拨通了陈立言的电话。

“常务，傅长明要约我见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孙连城那边刚给他递过话，他这就坐不住了，看来他们问题不少。同伟，长明集团得先表示诚意。要他们拿点钱出来和京州中福一起做棚改项目；不能他们吃肉，政府放血。

“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也出五个亿。审讯的事情可以适可而止，但他们得交出几个替罪羊。”陈立言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另外，探探赵瑞龙的口风，看他手上还有没有你们什么把柄。”

祁同伟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他走到衣帽架前，换下警服。镜中的他面色凝重，眼中藏着难以察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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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庄园豪华总统房里，赵瑞龙、傅长明早已等侯多时。见祁同伟进来，他急忙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笑容。

“祁厅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祁同伟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房间，落在角落里悠闲品茶的赵瑞龙身上。赵瑞龙拿着一个手机，好象一直重复着看一条短信，感觉不可置信，想打字回复，打了又删，最终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祁同伟看着自己，马上拿着酒杯举杯致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寒喧过后，傅长明直奔主题：“祁厅长，关于我们集团那几个不懂事的员工……”

祁同伟抬手打断：“傅总，事情没那么简单。受害群众情绪激动，媒体也在盯着，省厅压力很大啊。”

傅长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您的意思是？”

“棚户区改造是当前推进的重点工程，中福集团给的五个亿资金不足以支撑该项目。常务希望有社会责任和担当的社会资本参与。”

祁同伟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如果长明集团能出资五个亿，与光明区、中福集团共同开发，向社会展示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我们省公安厅历来对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家有政策优待。”

“五个亿？”傅长明几乎跳起来，“祁厅长，这……”

角落里的赵瑞龙忽然轻笑一声：“傅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傅长明难以置信地看着赵瑞龙。按道理赵瑞龙应该帮他说话，此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自觉又多朝着赵瑞龙看了几眼，但赵瑞龙表现得很平淡，看不出来什么。

傅长明知道这五个亿代表什么。你别看他从京州能源手上18亿受让了两个市场价值45亿元矿，但这其中林满江拿走了10个亿；而且其他上上下下他又用了小2个亿。现在矿残值起码还有20亿，他现在是一毛钱都没挣到。

傅长明还是不死心，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祁厅长，实不相瞒，集团现在资金流紧张，五个亿确实有困难。”

祁同伟放下茶杯，眼神突然变得不再和善：“傅总，神话基金你还记得吗？那五个亿傅总也拿了不少好处吧。还说傅总就准备好看长明集团登上明天头条。暴力威胁、致人伤残，这些罪名一展开调查，你后面那位还能坐住吗？”

包间里陷入沉默。傅长明看向赵瑞龙，眼神求助。

赵瑞龙缓缓起身，走到祁同伟身旁坐下，为他斟茶：“祁厅长，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傅总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只是五个亿确实有点多。这样，三个亿如何？”

祁同伟面色不变：“傅总可以给你背后那个人打个电话，我相信他会答应的。他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有时间还有一丝机会，没时间就真的结束了。”

祁同伟压根没有搭理赵瑞龙。

赵瑞龙看着祁同伟不搭理他，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压怒火。拿出一根雪茄给祁同伟。

祁同伟摆了摆手，从在陈立言那边抽了特供香烟后，他对雪茄好象没有感觉。

“瑞龙，这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棚改项目关系到千百户居民的切身利益，常务高度重视。五个亿是最低要求，少一分都不行。”

“常务后面是谁，瑞龙你应该也有听到风声，此刻常务最需要的就是成绩来稳定局势，你也知道京州内核地块全在光明区，能卖的全让丁义珍低价卖了，瑞龙应该深有体会。现在地方财政确实紧张，还希望瑞龙你也多支持支持地方建设，毕竟咱山水庄园生意都在汉东。”

话虽如此，祁同伟心中却打着鼓。赵瑞龙手中可能还握着他的把柄，那些见不得光的视频和高小琴部分违规操作的证据。他不知道赵瑞龙还有没有备份，任何一件曝光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他不能示弱，陈立言交代得清楚，这是试探赵瑞龙底线的好机会。

赵瑞龙盯着祁同伟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吧，就五个亿。傅总，你说呢？”

傅长明张了张嘴，最终颓然点头：“就按祁厅长说的办。”

祁同伟心中稍安，但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祁厅长，”赵瑞龙凑近些，声音压低，“事情办妥后，我想请您帮个小忙。关于吕州月牙湖项目……”

祁同伟后背一阵发凉。月牙湖项目，那是他老师最想抹去的污点之一。赵瑞龙果然留着后手。

“以后再说吧，赵总不支持一下当地建设吗？”祁同伟起身，“傅总，等资金到位，公安厅会发布通报。记住，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赵瑞龙盯着祁同伟，他感觉这个人真的变，变得有底气了。不管怎么点他，他好象都无动于衷，难道陈立言真有那样大的魔力？

“祁厅长都开口了，我让小琴捐5000万给棚改区”赵瑞龙拿起酒杯品尝起酒，也不再看祁同伟。

祁同伟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后，也不再停留，立即向陈立言汇报了情况。

“他提到了月牙湖项目？”陈立言沉吟道，“这个人贪得无厌，永远留着一手；月牙湖项目我会找高书记沟通，你尽快切断与山水庄园联系。”

“我明白。”祁同伟望着车窗外，“常务，棚改项目真的需要五个亿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棚改只要五个亿，但我需要8个亿。”

“棚改区位置并不差，光明区土地都被光明峰项目占据了。成形的商业综合体很少。所以我打算打造成商业综合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立言的声音透着野心，“长明集团出五个亿，中福出5个亿，刚刚好。”

祁同伟愣住了：“可是之前不是说……”

“计划变了。”陈立言打断他，“同伟，你要记住，经济发展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消费。咱汉东目前重工业、制造业太多，高成本低产能。我们要改革，要以服务业为抓手，提升文游收入，让老百姓能切切实实方便和获利。

“在这块地界上，我们都是棋子。但是我们要做有利于当地和棋手的棋子。”

祁同伟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早已深陷棋局，难以自拔。

三天后，长明集团的资金到位。同日，省公安厅发布通报：经查明，威胁棚改区居民的行为是集团个别高管私下指使，与长明集团无关。相关责任人已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通报还提到，长明集团为表歉意，将对受害群众加倍赔偿，并出资五亿元用于棚户区改造工程。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京州中福集团随即宣布，将与长明集团合作，追加投资5亿元，将原定棚改项目升级为集商业、住宅、休闲于一体的城市综合体。

祁同伟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记者正在采访陈立言，他慷慨陈词，讲述着城市发展的宏伟蓝图。

手机响起，是赵瑞龙发来的短信：“祁厅长好手段。月牙湖的事，咱们下次再聊。”

祁同伟删掉短信，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另一部手机振动起来，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来电显示是“高老师”。

祁同伟尤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高老师。”

“同伟，我看到新闻了。”高育良的声音平稳如常，“长明集团这件事，你处理得不错。”

“谢谢老师夸奖。”

“但是，”高育良话锋一转，“打铁要自身硬，你与陈立言走太近，就是与狼共舞；他们严重容不下沙子。陈立言来汉东布局不小，赵瑞龙更不是省油的灯。”

祁同伟苦笑：“老师，我有的选吗，我怕我在尤豫连做棋子机会都没有了；老师我太想进步了，常委会上你势单力薄，我在不变真没机会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任何时候都有选择。记住，你是公安厅长，代表着法律和正义。”

挂掉电话，祁同伟陷入沉思。高育良的话中有话，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但如今

他已经骑虎难下，他和高育良本身就有问题，自身都不硬。他的副省高老师已经尽全力了，但是始终连推荐都上不去。更何况“副省”还有内阁要过一遍。

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当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给钟小艾通电话就是为了省里能推荐上去，他们能记住这个恩情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