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像被无形的手抛洒，打在雷克斯的作战服上噼啪作响。他能清淅地感觉到机械臂的能量内核正在过载，每一次肌肉收缩，都有细小的电弧顺着鳞片爬向脖颈——那是共生体在试图侵蚀他的中枢神经。

但他不能停，身后清道夫的能量丝线如同跗骨之蛆，被切开的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混杂着沙砾特有的土腥气。

“跑啊！往死里跑！”清道夫队长的嘲笑声隔着沙暴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等你机械臂的能量耗尽，我会一片片剥下那些鳞片，看看帝国的‘失败品’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雷克斯突然猛地矮身，机械臂的巨刃贴着地面横扫而出。一台半埋在沙里的废弃机甲残骸被拦腰斩断，残存的机油混着沙粒到处喷溅，在身后探照灯的光柱前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屏障，暂时模糊了追兵的视线。

借着这个空档，他已经收起机械臂，身体像泥鳅般顺滑地钻进一条狭窄的渠道——那是黑星采矿时代遗留的运输信道，直径不足两米，刚好能卡住穿动力甲的清道夫士兵。

渠道里弥漫着铁锈和徽菌的混合气味，唯一幸运的是黑星极其干燥，所以这环境还能勉强忍受，这也是在垃圾堆里还有人能苟活下来的重要原因。

一片黑暗中，机械臂发出的微弱紫光成了唯一的光源。雷克斯摸索着前进，指尖划过管壁上深浅不一的凹痕——那些是当年矿工们用镐头凿出的标记，横三竖四，象是某种粗糙的密码。

三年前他刚逃到黑星时，就是靠着这些标记在纵横交错的渠道网络里活了下来，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些看似杂乱的凹痕，其实是矿工们用来记录矿脉走向的暗语。

“滋滋——”

机械臂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嘶鸣，紫光开始剧烈闪铄，内部象是有颗心脏在搏动。雷克斯猛地按住左臂，感觉有东西在鳞片下蠕动，细如发丝，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正顺着神经爬向大脑。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喘息，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沙粒滚落，在下巴凝成水珠，又砸落在渠道底部的灰尘里，发出微弱的“噗、噗”声。

“母株……钥匙……”

脑海里的低语声越来越清淅，已经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带着某种诡异节律的吟唱，像无数人在空旷的大厅里低声祷告。

雷克斯的瞳孔骤然收缩，三年前那个血色夜晚的记忆突然冲破封锁——帝国第七区实验室的白色灯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还有实验台上那团搏动的诡异生物组织……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株”。淡紫色的藤蔓缠绕着钛合金支架，每片叶子边缘都长着细小的吸盘，吸盘中央是芝麻大的眼球，密密麻麻让人浑身战栗。更重要的是，那些眼睛转动一阵儿后，全都转向盯住了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的他。

周围一群研究员们穿着白色防护服，其中一个手里的注射器泛着银光，针头正对准他刚被接驳好的机械臂。

“它在呼唤你。”为首的研究员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被“s”孢子侵蚀得半透明的脸，“你的共生体是用母株的纤维培育的，你们本就是一体。”

一体？！！！雷克斯猛地一拳砸在管壁上，机械臂的鳞片因愤怒而炸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能量内核，淡蓝色的能量流像岩浆般翻滚。

他依然清淅地记得那团血肉最后爆开时的景象：研究员们被突然暴长的藤蔓刺穿身体，四下喷溅的淡紫色汁液溅在他的机械臂上，就象活物般渗了进去，那时他脑海中听到的，就是现在这阵吟唱。

渠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身后传来能量武器轰击管壁的闷响，碎石簌簌落下，砸在肩头生疼。清道夫队长的声音通过渠道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里依然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别躲了雷克斯！你以为洛根能护着你？他现在自身难保！破星海盗团的老巢都被我端了，那些藏在沙子里的虫豸，正在我的丝线上慢慢融化呢！”

雷克斯咬紧牙关，继续往渠道深处钻去，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已经能看到渠道的尽头隐约通过来的微光，那是西城区边缘的通风口，空气里开始混杂着沙暴特有的干燥气息。他能感觉到机械臂的震颤频率在变化，不再是杂乱的电流声，而是与某种能量源产生了共鸣，象两个频率相同的音叉。

爬出通风口的瞬间，狂风裹挟着沙粒迎面砸来，雷克斯下意识地用机械臂护住脸，紫光与沙粒碰撞，激起一片细碎的火花。他眯眼望去，过来方向的沙漠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

原本平坦的沙地被撕裂出无数道沟壑，深不见底的裂缝里泛着幽蓝的磷光——那是黑星地下特有的辐射水晶，被战斗的馀波震动，正在释放能量。

洛根带领的海盗团成员趴在裂缝边缘，皮肤已经变成与沙地融为一体的土黄色，背后的膜翼像破损的风帆般张开，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血洞。他们正艰难地吸收着沙暴中散落的能量粒子，每吸收一点，膜翼的颜色就暗淡一分。

而在最宽的那条裂缝中央，清道夫队长悬浮在半空，黑色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能量丝线象一张巨大的蛛网，复盖了整个局域，每根丝线上都挂着挣扎的海盗。

通过沙尘暴的间隙，雷克斯甚至能看到，那些海盗的身体正在被丝线缓慢溶解，皮肤下的血管清淅可见，里面流动的能量正顺着丝线，源源不断地涌向清道夫队长——那是被改造人视为生命本源的“s”孢子能量，此刻却成了杀死他们的毒药。

“洛根！”雷克斯嘶吼着冲过去，机械臂的巨刃带着紫光，狠狠劈向能量蛛网。

“来得正好！”洛根从裂缝里猛地钻出，他的左臂已经消失，伤口处凝结着土黄色的结晶，像某种天然的矿石，“这狗娘养的丝线能吸收生物能量！我他nnd快扛不住了！”他猛地拍向地面，裂缝突然扩大，数十根锋利的沙刺从地下射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逼得清道夫队长不得不后退暂避锋芒。

雷克斯趁机斩断几根丝线，救下两个还有气息的海盗。他们的皮肤已经变得半透明，像块劣质的水晶，能清淅地看到血管里流动的能量正被丝线抽走，留下一道道灰黑色的痕迹。其中一个年轻海盗抓住雷克斯的裤腿，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角滚落一滴浑浊的泪——他的声带已经被能量丝线溶解了。

“看到了吗？”清道夫队长冷笑一声，能量丝线再次暴涨，将试图靠近的洛根逼回裂缝，“这就是你们这些非法改造人的下场，连自己的能量都守不住。帝国早就该清理你们这些靠着劣质孢子苟活的垃圾。”他的目光突然转向雷克斯，能量丝线像毒蛇般缠了过来，“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保留全尸，不至于象他们一样，变成能量尘埃。”

“做梦！”雷克斯的机械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紫光，那些原本势不可挡的能量丝线，接触到紫光的瞬间，竟象冰雪般消融了，留下一缕缕白色的烟雾。

清道夫队长脸色骤变，第一次露出了惊惶的表情：“母株的能量……你果然激活了钥匙！三年前实验室的爆炸，根本不是意外，是你带着钥匙跑了！”

“什么钥匙？”洛根的土黄色结晶已经蔓延到脸上，遮住了他的左眼，“这骼膊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雷克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而机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向西方——那里是黑星的极点，暗物质星云最稀薄的地方。

下一刻，只见一道淡紫色的光柱正从极点冲天而起，穿透了肆虐的沙暴，在灰暗的天空中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外面深邃的宇宙，点点星光像撒落的钻石，映照着光柱周围翻滚的能量云。

“它醒了……”雷克斯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斗，脑海里的吟唱突然变成了清淅的指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来……找我……”

清道夫队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他不再攻击雷克斯和洛根，转身便朝着光柱的方向飞去，能量丝线收回到指尖，留下满地还在挣扎的海盗。“帝国的预言是对的！母株真的能在黑星苏醒！谁拿到母株，谁就能掌控所有改造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雷克斯，洛根，你们就留在这等死吧！”

“拦住他！”洛根怒吼着从裂缝里跃出，膜翼在身后拉出两道残影。他的身体正在快速衰竭，土黄色的结晶已经蔓延到胸口，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一片粉末——那是他正在风化的肌肉组织。

雷克斯依旧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脑海里的指令越来越强烈，机械臂的紫光与远处的光柱产生了完美的共鸣，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向那里移动，仿佛有某种宿命在召唤。

看着洛根冲向清道夫的背影，看着那些还在丝线上挣扎的海盗，看着脚下那个年轻海盗凝固的眼泪，他突然猛地咬碎了嘴里的抑制芯片。

那是他藏在臼齿后的最后一道防线，是用特制合金做的，能释放微弱的特殊信号电流，压制机械共生体的意识。

芯片碎裂的瞬间，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就象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神经。机械臂的鳞片疯狂开合，发出“咔咔”的声响，象是在排斥什么，又象是在痛苦地挣扎。

雷克斯靠着这股剧痛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转身扶起身边受伤的海盗，又对洛根那个还能行动的副手吼道：“带所有人去三号避难所，找一个叫凯的女孩，她在锈铁交易所长大，知道怎么处理能量侵蚀！告诉她，母株醒了，让她把父亲的日志带过来！”

“那你呢？”副手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的右腿已经被结晶复盖，每动一下都在掉渣。

“我去追他们。”雷克斯的机械臂指向光柱的方向，紫光虽然因为抑制芯片的碎裂而减弱，却变得更加稳定，不再是之前那种妖异的跳动，“母株要是落在清道夫手里，整个黑星都会变成能量牧场，你们这些靠‘s’孢子活下来的，一个都跑不了。”

洛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沙粒般的粗糙：“老子跟你一起去！当年老子被剥夺男爵爵位，就是因为发现了母株会吞噬改造人意识的秘密！今天正好跟这狗娘养的清道夫做个了断！”